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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善表達愛的媽媽&渴望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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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心理學家證實,父母的態度決定了孩子的人格發展,哪怕只是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可能會對孩子產生難以預料的影響,但很多父母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冷漠和粗暴對子女造成了很大的心靈傷害。 這是一本充滿感動與淚水的家庭教育書,一本讓天下父母學會表達愛的書。女孩敞開心靈的真實事例提醒父母,不要吝嗇對孩子說愛,不要忽略對孩子的關懷。作者簡介

不善表達愛的媽媽&渴望愛的孩子

前言

最近不知爲什麼,偶然想起了十五年前遇見過的一對母女。那是一位因小時候罹患小兒麻痹而行動不便、卻又擁有一副姣好容貌的母親和一名六歲的捲髮小女孩,她們曾經懷着成爲一名遊戲治療師的夢想,非常努力地學習遊戲治療……

在那個年代,沒有像樣的兒童診療中心,也沒有能提供遊戲治療的空間,甚至沒有人知道什麼是遊戲治療,在聽說了她們母女的故事後,我就下定決心站出來幫助她們。

那時,我還是一個學習遊戲治療的研究生,除了理想,一無所有,她們盛情地款待我,而我也每天揹着滿滿一大包玩具,不知疲倦地往返於首爾與首爾城邊那個不知名的小村莊。

每當我走進那個村子的時候,那對母女總是滿臉微笑地來到停車場迎接,女孩一見到我就啪嗒啪嗒跑過來牽我的手,她母親的身體雖然殘疾,卻也爭着幫我提這提那。我們三個人邊閒聊邊走,不出十五分鐘就可以看到她們準備的那間小屋。屋子不大,是附近的一位姐姐讓給我們的,經這對母女一收拾,居然也成了一間相當不錯的遊戲治療室。

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光總是因爲快樂而顯得非常短暫,孩子每每驚歎我背來的大包包像一個魔術箱子。回家的時候,她們母女又不辭辛苦地送我,每次都依依不捨地牽着我的手,說很多感激的話。

和她們一起度過的六個月,我賺足了感謝的話語,而實際上,最應該感恩的人是我,因爲是她們母女讓我真正看到了遊戲治療的魅力所在,從此下定決心做一名合格的遊戲治療師。

那段時間裏,我建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兒童診療中心,接觸了很多孩子。生活中,他們因爲種種原因備受排擠,大都心理不健全、憂鬱或是狂躁,身體也很虛弱,但是跟我在一起的時間裏,哪怕是有一點點治癒的希望,他們都會牢牢地抓緊,表現了極其堅韌的意志力和戰勝病魔的決心。

我感謝他們每一個人,是他們教我懂得了生命的珍貴,領略了什麼叫做堅強。後面文章中出現的那個叫思妤的孩子就是他們中的一個。她以超出常人的忍耐力和洞察力對待自己面臨的問題,最後終於在這場鬥爭中取得了勝利,被世界所包容。

現在想想,這個孩子的包容力跟大人們比起來,應該更勝一籌。對於孩子們來說,世界是陌生的,這個時候只要大人們伸出手,他們就會馬上跑過來,緊握住那隻大手。

希望各位身爲父母的讀者朋友,可以通過這本書去感受孩子們的內心世界,及時把自己的愛傳遞給他們,讓他們看到天下父母的真愛。


  初次見面

“感覺”,是人類認識外界的第一個方法,嬰兒在開口說話之前,就可以分辨誰喜歡自己、誰討厭自己,憑的就是感覺。比如說,當媽媽很溫柔地抱起他(她),他(她)會知道媽媽是愛他(她)的,而當媽媽很粗魯地抱起他(她),他(她)會覺得害怕、委屈。

“你叫思妤嗎?很高興認識你。”

我微笑地看着她,但是那個坐在桌子對面的孩子絲毫沒有反應。從進了這間談話室起,她就一直盯着牆,也許是因爲害怕撞到我的眼神吧!雖然我們中間只隔了一張桌子,但是似乎很難交流。

我一邊回想她的基本資料,一邊仔細觀察這個孩子的外貌。

最先映入我眼睛的,是她那身綠底紅條紋的運動服,這種運動服不大適合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女孩子,也顯出她身上的贅肉,總之,這身衣服實在不適合穿着外出。

還有她的頭髮,隨意地分向兩邊,可以看出她媽媽沒在她身上花什麼心思,至少在穿着上是這樣子的。

然後,自然地,我又聯想到這個孩子的媽媽。她和女兒是風格截然不同的人,給人的第一印象也不同於普通的媽媽,絲毫看不出來是個結婚十餘年的女人。

從沒有一絲贅肉的完美身材和很難猜出年齡的臉上,可以推斷出她是個很善於管理自己的女人。很合適地顯出腿部曲線的褲子,上身乾淨利落的夾克,與衣服很搭配的各種首飾,還有精心做成的髮型,比起其他的主婦們,這個女人更吸引衆人的目光。

一般來說,這類女人大多是“完美主義者”,不僅要把自己打理得很徹底,還要去規範周圍的人,尤其是她的家人,丈夫、孩子們會被打扮得像雜誌上的模特兒一樣,走到哪裏都會吸引別人的目光。單看那個身穿正裝、頭上抹了摩絲、如公子哥兒般的思妤的弟弟,大家也會想到思妤的媽媽屬於上述這類女人,但爲什麼她對思妤似乎不大關心呢?

我又想起思妤的心理調查結果——

智商114,這是高於同年齡層平均水準的;語言表達能力欠缺,特別是對外界社會的適應能力明顯欠缺,隨之而來的是解決問題能力的欠缺;不懂得恰當表達自己的感情和想法,也沒有主見;而且從對外部刺激反應很慢這一點看來,思妤也很像是一個低能兒。

但是,這個孩子又分明具有很優秀的內在潛質,或許是由於周圍環境的影響,或是沒有得到充分的關心和愛護,她的內心似乎充滿了憤怒,而這種蜷縮在身體裏面的感情,很有可能突然間爆發。

總之,這是一個有着優秀潛力的孩子,而她的潛力卻又因爲一些不可避免的事情被抑制,無處發揮。

到底在這對母女之間發生過什麼呢?

她的家庭又曾有過怎樣的故事呢?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寶淵,你可以叫我老師,也可以叫我李寶淵老師,如果想叫我別的也可以。”

我開始介紹起了自己,試圖緩和一下屋內尷尬的氣氛。爲了不給思妤壓力,我儘可能讓語調平和輕柔。

“以後我們一週見一次面,在這間屋子裏。今天是星期三,現在是下午三點,以後我們每週三的下午三點見面,可以吧?”我說。

“……”

“思妤,我把這個房間取名叫‘特別小屋’,因爲在這裏,你可以隨心所欲做任何自己喜歡的事,想玩就玩,想聊天就聊天。一開始要自己作選擇,可能會有些困難,但我相信你慢慢就會習慣的,就好像新鞋第一次穿會令人很不舒服,但是多穿幾次,不就合腳了嗎?這和穿鞋的道理是一樣的。

“還有,我也會偶爾提一些建議,但是如果你不喜歡或者沒有準備好,可以跟我說,因爲在這個小屋裏,你的意見最重要。我們要一起在這裏度過四十五分鐘,中間如果有需要可以去一趟洗手間。關於我和這個房間的介紹應該就這麼多了,如果有什麼想問的,現在可以問我哦!”我說。

“……”

思妤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像這種有些封閉的孩子,剛開始的時候很難讓他們開口講話。

“有想說的話也可以說給我聽哦!”我說。

“……”

這個緊閉着嘴的孩子目光有些閃爍,在一個陌生的、不停在跟她講話的人面前,她顯得無所適從。應該怎樣做、說什麼樣的話,似乎難倒了她,還沒過幾分鐘,她的眼睛就不時地往大門的方向瞟。

雖然感覺到她很不自在,但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用目光去溫暖這個膽怯的小女孩。既然已經告訴她,她是這個“特別小屋”的主人,那麼就要儘量尊重她的想法。

時間在沉默中慢慢溜走,她起初不斷遊移在地板和門口間的眼神慢慢地穩定了下來,開始轉向了房間裏那擺滿玩具的架子。

“對了!這兒有很多東西,我們思妤第一次來,我要主動介紹一下才對嘛!這邊有各種各樣的娃娃,有大人、小孩、老奶奶、老爺爺、軍人、護士……還有寶寶呢!再看看這邊有什麼呢?飛機、汽車、船,還有房子和大樹……”我說。

思妤的眼神隨着我手指的方向開始移動,但是,每當我擡起頭來面對她的時候,她馬上又盯着地面不動了。

最後輪到介紹房間中央放着的一個大箱子。

“噢,對了,我們也可以把這個房間叫做‘玩沙小屋’。”我說。

以往我這麼對其他的孩子說,他們肯定會很驚訝地看着我,接着問:“一點沙子都沒有的房間,怎麼能叫‘玩沙小屋’呢?”

因爲房間裏鋪了地板,孩子們都明白,地板上不能玩沙子是最基本的常識,但是我把沙子裝在了大箱子裏,孩子們就能圍着大箱子玩了。

可是眼前的思妤,連最基本的反應也沒有。

我邊打開箱子的蓋子,邊招手示意遠遠站着的思妤過來。她好像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開始慢慢地朝這邊移過來,我連忙把箱子裏面的沙子捧給她看。

“可以把你的手給我嗎?”我問。

思妤磨磨蹭蹭地把手伸了過來,我也慢慢握住她的小手,在她的手心放了一把沙子,輕輕地、有節奏地揉搓着。

“感覺怎麼樣?”我又問。

思妤猶豫了一下,抖掉沙子,手在褲子上來回磨蹭着,慢慢地開了口:“不知道……”

“以前玩過沙子嗎?那時候是什麼感覺呢?”我問。

“想……想不起來了。”

這個孩子好像一隻膽怯的烏龜,一隻非常膽小的烏龜,對外界充滿了警覺,別人一不小心碰了她的身體,她就趕忙把頭縮進殼裏去,把感情、思想,就連最基本的感官觸覺,都牢牢地藏在厚重的殼裏。

“感覺”,是人類認識外界的第一個方法,嬰兒在開口說話之前,就可以分辨誰喜歡自己、誰討厭自己,憑的就是感覺。比如說,當媽媽很溫柔地抱起他(她),他(她)會知道媽媽是愛他(她)的,而當媽媽很粗魯地抱起他(她),他(她)會覺得害怕、委屈。

所以小時候,在父母無盡呵護下長大的孩子,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感覺到的,都是美好的事物,長大後也會對這個世界充滿感恩,生活得很積極;相反的,如果一個孩子從小生活在充滿了冷落、粗暴的環境裏,出於保護自己的目的,就會對外部世界表現得過於敏感或過於遲鈍。

以前我接觸過很多這樣的孩子,有的過於敏感,哪怕與其他事物有一些細微接觸,也會嚇得渾身發抖;而有的太過遲鈍,就算頭撞在比較尖利的東西上,也不會喊疼,依舊像根木頭一樣戳在原地。

雖然這些孩子外表看來笨拙、反應遲緩,似乎靈魂已經出竅,但他們還是懂得要讓自己儘量避免傷害,時時刻刻都把身子蜷縮在厚重的殼裏。毫無疑問,思妤就是這些孩子中的一個!

這樣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幸福。父母要用溫暖、柔軟的懷抱去安慰他們,讓他們感覺到自己存在的重要性,一旦他們覺得原來自己是被需要、被愛護的,可能就會擺脫原來的心理陰影,也會卸下那笨重的武裝。

當然,要做到這點是需要很長時間的!

我再次試着抓起思妤抖掉沙子的小手,但這隻手卻絲毫沒有孩子的柔軟,由於過度緊張,它甚至變得又僵又硬。

這樣狀態下的手,怎麼會有任何感覺呢?

我輕輕扳開思妤緊攥的拳頭,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儘可能幫她把沾在手上的沙子弄乾淨。

我覺得自己可以用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愛撫,打開她的*0938c389758cd89d120b91423a3def4c*,讓她卸下防禦。

“咦?這裏有顆好漂亮的痣呢!”我說。

思妤的掌心裏有顆很顯眼的小黑痣,我露出很喜歡的樣子去摸這顆痣,思妤卻很尷尬地把手抽了回去,臉上的表情很害羞,可以看出並不是討厭。

她縮着脖子站在那兒,我順着她的眼神向下望去,看到了一雙穿着粉紅襪子的小腳。

“喲!我們思妤穿了粉紅色的襪子呢!小腳丫好漂亮啊!”我又說。

由於羞怯,思妤又把臉轉向別處,但我發現,她的嘴角顯出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笑,這可是她進房間之後,我看到的第一個微笑呢!

我連忙又微笑着對她說:“這個房間的說明差不多都結束了,我們思妤有沒有什麼覺得好奇,想提問的啊?”

思妤依舊沒有開口,她僵直地站在那裏,只有眼睛一眨一眨的。

“看來決定玩什麼遊戲似乎很難啊!沒關係,思妤想玩什麼就可以玩什麼,全部都不喜歡的話,也可以什麼都不做,只待在一個地方,因爲這四十五分鐘裏,思妤就是這個小屋的主人,主人是可以決定任何事情的,對嗎?”我說。

這個孩子的眼神開始變得恍惚,不知該停留在何處,兩隻手也在不斷地揉搓着,可以看出,在她懂事以來的幾年裏,自己並沒有作過什麼決定。

不知等了多久,一直猶豫的思妤悄悄地走到裝滿沙子的大箱子前,把一隻手緩緩伸了進去……

雖然我心裏很驚訝,但還是若無其事地說:“我們思妤在沙子裏鑽了一個洞呢!”

只見思妤慢慢縮回手去,抖了兩下沙子,又慢慢地畫了一個小小的圈,緊接着擦掉。

“我們思妤在沙子上畫圓呢!”我又說。

她瞟了我一眼,發現我正在看她,又趕忙把臉轉到別處去,若無其事地用手掌抓了一把沙子,想要給誰看卻又不好意思,晃了一下又抖掉了。

過了一會兒,她悄悄地瞟了幾眼牆上的布穀鳥掛鐘,腳跟邊往門口挪,邊偷偷觀察我的眼神。我沒有說話,只是微笑地看着她。這孩子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沙子,偶爾疲倦地打個哈欠。

對於思妤的每一個小動作,我都要用話語來回應,在我看來,這是對她表示積極關注的最恰當的辦法。

但是我沒有問思妤爲什麼會在沙子上畫一個小小的圓;而她不斷看手錶是不是因爲討厭待在這個房間裏,我也沒有問,因爲我曾經承諾過,她是這個房間的主人,做什麼都是她的自由。

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個孩子即使什麼都不做,只是呆呆地站着,也不該責備她,不要強迫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更不能對她的情況妄下斷言。

第一次相處的四十五分鐘就這樣過去了,我看着思妤的眼睛說:“這麼快時間就到了,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我們下週三見。”

“再見……”

思妤並沒有表現出煩躁的情緒,只是輕輕地跟我道別,尾隨一直在接待室裏等着的媽媽出了門。

後面跟着的是思妤上一年級的弟弟,他很煩人地不斷揪着姐姐的辮子,但思妤依舊一句話也不說……


  粉紅襪子

所以小時候,在父母無盡呵護下長大的孩子,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感覺到的,都是美好的事物,長大後也會對這個世界充滿感恩,生活得很積極;相反,如果一個孩子從小生活在充滿了冷落、粗暴的環境裏,出於保護自己的目的,就會對外部世界表現得過於敏感,或過於遲鈍。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思妤穿着黑色短袖上衣和牛仔褲,但是褲子很大,似乎是爲了遮住贅肉而故意選了大一點的尺寸。

她還縮着脖子,迴避我的微笑,腳上還穿着那雙粉紅色的襪子。

“今天又穿了很漂亮的粉紅襪子啊!”我說。

聽到我還記得她上次穿的襪子,本應很高興的思妤卻表現出不記得、毫不在乎的樣子。

我推開“特別小屋”的門,讓思妤進去。她擡起胖乎乎的臉蛋兒,充滿疑惑地望着我,似乎在說:“又要進去嗎?”

“是的,又到了我們在‘特別小屋’玩遊戲的時間了。”我說。

思妤慢吞吞地走進屋子,依舊躲到角落裏,用迷茫的眼神環視整個屋子。

“今天想玩什麼呢?”我問。

“不知道……”

雖然只是被動地回答,但比起上次,語調明顯有進步。

“需要老師幫忙就說話哦!”我說。

她用一個眼神代替了回答,猶豫地來到大箱子前,開始玩起了沙子。

不一會兒,大箱子的角落裏出現了一個小沙堆。思妤拿來了一個大樹模型,緊緊地插在剛剛堆起的小沙堆裏,緊接着,又猛地把樹拔了出來,把沙堆壓平,然後再堆沙堆、再破壞、再堆、再破壞……就這麼一直重複着這樣的動作,累了,手就在沙子裏攪啊攪的,打個哈欠、再看看鐘。

思妤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最後視線停留在桌上裝着遊戲棋子的一個小盒子上。

“好奇嗎?”我問。

雖然沒有回答,但看她目不轉睛的模樣,分明很感興趣。

“這是個說話的遊戲,要不要玩一局啊?”我又問。

“……我不玩。”她說。可臉上分明是一副很想玩的表情。

“現在不想玩是嗎?想玩的話,隨時告訴老師哦!”我說。

只見思妤來到了椅子旁,很靦腆,只坐了半邊屁股上去,上身向下傾斜着,很不舒服的樣子。

“靠着椅背坐吧!很舒服的。”說完,我坐了下去,還很享受地伸了個懶腰,“啊!真舒服!”

思妤只是用眼睛偷偷瞟我,並沒有跟着學。

我輕輕拉起她的手臂,前後晃着,思妤雖然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並沒有抽回手去,過了一會兒,我的腳也像個孩子一樣晃了起來。

“我們思妤的手好溫暖啊!”我說。

聽見我的話,思妤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罕見的微笑,淡淡的。

稍後,我停止了搖晃,握着她的手問道:“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經常做什麼呢?”

思妤沉默了一會兒,說:“……想不起來了。”

第二次見面就這樣結束了。

剛剛說外出有約的思妤媽媽準時趕了回來,她只是畢恭畢敬地跟我打了個招呼,也沒有詢問女兒今天的情況,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急匆匆地拉着她走出了大門。


  討厭孩子帶來的負擔

思妤就像一顆寶石,現在這顆寶石的表面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只要這層塵土被拂去,寶石就會重現原來的炫目光芒,這光芒會照亮四周,就連周圍的石頭也會受其恩澤,變得像寶石一樣燦爛。

送走她們後,我找出了思妤的檢查報告,一頁頁翻着,突然,思妤在心理測試時畫的一幅畫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類圖畫是研究孩子心理很重要的依據,在對症治療時往往能發揮很大的作用。

畫中只有一間孤零零的小草房,名字叫“奶奶一個人的家”。院子裏有好幾個小狗窩,卻不見一隻狗,不僅如此,房子的門窗也都緊閉着,門口的一塊大石頭上晾了一雙膠鞋。整幅畫毫無生機,意境尤爲淒涼,一想到這出自一個孩子之手,更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痛。

“這孩子需要進行遊戲治療。”

我想起了前兩天和曾經爲思妤進行心理測試的崔大夫聊天時,她說過的話。

崔大夫在思妤就讀小學附近的精神保健中心工作,應思妤班主任的要求,與思妤見過一次面。

據思妤的班主任反映,思妤平時就不說話,問她問題也回答不上來,孩子們經常戲弄她,最近他就目睹過幾次。當時,他教訓那幾個淘氣的學生,但是又覺得這樣也不能解決問題,於是就找到崔大夫。

在思妤接受心理測試的時候,思妤的班主任和她媽媽在外面有過一段短時間談話,但是,由於思妤媽媽對於女兒需要心理測試這件事難以接受,所以很遺憾,談話一直沒能深入。

“心理調查的結果顯示,這孩子嚴重缺乏自信,精神頹萎,初步診斷爲憂鬱症,必須接受遊戲治療。因爲孩子的父母不配合,我只能擅自做主來找你,至於她父母方面,也要請你費一番工夫了。”崔大夫說。

和崔大夫見面沒多久,我見到了思妤的媽媽。她比約定時間遲到了十分鐘,牽着兒子的手,很恭敬地說:“請問您是李寶淵老師嗎?久仰久仰……我的孩子不知道怎麼了,用功學習也不見成績有起色,在別人面前不愛說話,幾乎沒見到有小朋友跟她玩。”

說着說着,她用充滿愛意的眼神,看了一旁玩陀螺玩得很起勁的思妤弟弟一眼,又繼續說:

“她弟弟很聰明也很活潑,當姐姐的反而不如弟弟,還總被弟弟欺負。我聽她的班主任說,思妤下課後從來不跟小朋友玩,小朋友也好像不答理她……這樣下去,我擔心有一天思妤會被孤立,所以才硬着頭皮去跟她的班主任談談。

“她的班主任說,這孩子可能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於是我又帶她到崔大夫那裏接受心理檢查,可是大夫說不是頭腦的毛病……”思妤媽媽皺着眉頭,像背臺詞一樣,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甚至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

在說話過程中,她雖然努力想保持鎮定,可是手指不斷繞着手中握着的手帕,可以看出,她下了很大的決心,決定對外求助解決思妤的心理問題,即使這樣,她仍然感到羞愧難當,而且還帶着些怨氣。

緊接着,思妤媽媽拉着兒子的手站了起來:“那麼思妤下週三就可以來了,對吧?拜託您了!”

說完,她就準備往外走,而我連一句話都還沒有說。

“思妤媽媽!”我連忙叫住了她,“時間允許的話,我想和您單獨談談,只要您有時間,我隨時可以見您。”

思妤媽媽似乎對我的提議感到很意外,一絲慌亂從臉上掠過,但是,又馬上恢復了平靜。

“我和孩子的爸爸都沒有做錯過什麼,我想應該不是我們的問題,所以希望您不要給我們施加過多的壓力,給我們造成更多的負擔。特別是孩子她爸,他一開始就十分反對我帶思妤看醫生,今天我也是揹着他偷偷來的,這件事我也左右爲難,不想過多解釋,希望您能夠理解。”她語調緩慢,眼神裏透着堅決和懊惱,“如果思妤沒有問題,我們會是一個很幸福的家庭。”

我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

“那麼,看思妤媽媽什麼時候改變想法,那時候我們再談吧!”我說。

還沒等我的話說完,她就拉着兒子的手,逃也似的離開了談話室。

“希望您不要給我們施加過多的壓力,給我們造成更多的負擔……”

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思妤媽媽說這話時堅決的表情。現在看來,在思妤的治療上,想取得她父母的配合很困難,可是如果草率地決定治療方案,沒有對症下藥,將可能帶給思妤更大的心理壓力。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我見過的孩子中,有許多最後的表現超越了預期成效,我希望這種情況也能在思妤的身上發生。希望她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恢復正常,從而也讓她的家庭恢復正常。

思妤就像一顆寶石,現在這顆寶石的表面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只要這層塵土被拂去,寶石就會重現原來的炫目光芒,這光芒會照亮四周,就連周圍的石頭也會受其恩澤,變得像寶石一樣燦爛。

等到那時,思妤母親曾經說過的那句“如果思妤沒有問題,我們會是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就會改爲“多虧這個孩子,讓我們家庭變得如此幸福”。

但另一方面,我對思妤媽媽又有些好奇。

從她對兒子那溫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分明是位很賢淑的媽媽,可是這種溫暖爲什麼對思妤絲毫沒表現出來呢?

還有,即使遭到丈夫反對,她也堅持帶思妤來治療室,從這件事看來,她也是個勇氣可嘉的媽媽,可是她爲什麼不願和我深入討論思妤的情況呢?

很多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在我頭腦中迴旋,卻得不到解答。


  沒有門窗的房子

擁擠的擺設,看不見主人,四周嚴嚴實實的柵欄,人無法生活,不,是沒有人生活的房子,像極了思妤那封閉已久的內心世界,不僅難以容納任何人,連主人自己的位置都忘記留下了。

第四次見面,外面還在下雨,雨滴被秋風打在玻璃窗上,“啪啪”作響。

穿過層層雨簾,我看到馬路對面被打溼的樹溼漉漉的,泛着黑亮的光。落葉在空中飛揚、瑟瑟發抖,是秋風讓它們感到寒冷,還是大樹拋棄了它們,讓它們心寒?不得而知。

下午三點稍過的時候,思妤母女拿着還在滴水的雨傘走了進來。

思妤頭上別了個黃色的髮卡,下半身穿了一條很素淨的五分褲,露出小腿。我意外地發現思妤的小腿肚很纖細、很漂亮。

“思妤來啦?今天別了黃色的髮卡,穿了很漂亮的短褲呢!”我說。

思妤很羞澀、很內向地笑了一下,她的媽媽卻皺着眉頭,插進話來:“這是什麼天氣啊?衣服都淋溼了!”然後對着女兒喊,“快進去吧!都遲到了還磨蹭什麼?我這麼狼狽都是因爲你!”

看到這情景,我心底不禁泛起一絲涼意。

雖然沒有一句不雅的話,但思妤媽媽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抱怨。我扭頭再看思妤,她的脖子快縮到肩膀裏,不知是因爲天氣寒冷,還是心裏寒冷。

生氣的思妤媽媽說還有事情就出去了,我和平常一樣,對思妤笑了一下,幫她推開了“特別小屋”的門。

這回思妤一點也不猶豫,徑自走向了那個大箱子,看得出她對這間房間已經有些熟悉了。

我幫她打開了箱蓋,莫名的,思妤長嘆了一口氣,然後又環視了房間一週,目光停留在桌上那個裝着遊戲棋子的小盒子上。

“思妤想玩遊戲嗎?”我問。

她點了點頭。

“來,我來告訴思妤怎麼玩,我們先坐到椅子上。”我說。

說完,我馬上坐在椅子上,思妤也跟我一塊坐了下來。

“這個遊戲叫做‘回答—體驗—行動’,這兒的棋盤上有白色、黃色、綠色,還有紫色的線,看到了吧?”我說。

治療室裏有好多種遊戲,都是爲了提高孩子的表現力和解決問題的能力而設計的。

所謂的“回答—體驗—行動”遊戲,也是這些治療用遊戲中的一種,玩的方法很簡單,首先,由一方擲骰子,按照扔出的數目前進相同的格數,在停留的格子裏選擇與格子顏色相同的卡片,再按照卡片上要求的去做,或者回答卡片上的問題,回答一個問題可以得到對方的一張“獎勵牌”,如果答案令對方很滿意,一次最多可以得到三張“獎勵牌”。

爲了增加孩子們的興趣,棋盤中還設有“轉運地帶”,“轉運地帶”又分前進三格、後退兩格、從銀行裏得到三張“獎勵牌”,以及給參賽對手三張“獎勵牌”等幾種情況。比如說,如果停在寫有“前進三格”的“轉運地帶”上,棋子就可以繼續往前三步。

遊戲結束的時候,以誰的獎勵牌最多爲勝。勝利的人會得到鉛筆、橡皮擦、糖果、氣球等小獎品。

遊戲說明結束的時候,思妤很小心地問了一句:“那輸了的人怎麼辦?”

“思妤是不是擔心會輸啊?”我問。

“老師肯定會贏!”

“思妤覺得我們一起玩遊戲的話,我一定會贏,是嗎?”我又問。

“嗯。”

“如果還沒開始就覺得自己一定會輸的話,遊戲不就沒有意思了嗎?”我說。

“……”

“以前思妤玩遊戲的時候,是贏的次數多,還是輸的次數多呢?”我問。

“幾乎每次都會輸。”

“哦,所以每次玩遊戲前都認爲自己一定會輸對不對?現在也一樣。”我說。

“……嗯。”

“第一次玩這個遊戲,可能會更擔心對不對?如果思妤想玩的話,今天我們可以先練習幾次。”我又說。

“練習?”

“嗯,練習。如果覺得這個遊戲很沒意思,我們就可以停下來。”我說。

“好吧!”

“那麼就是說,思妤想玩嘍?”我問。

這次思妤輕輕地笑着點了點頭。

“好吧!我們就來玩一次。雖然是練習,也要決定誰先開始才行,我們怎麼決定呢?”我說。

“那就老師先來吧……”

“不行、不行!哪能這樣決定啊!用什麼方法好呢……可以扔骰子,也可以用剪刀石頭布……”我又說。

“嗯,剪刀石頭布吧!”

“好啊!我們思妤決定用剪刀石頭布了,是贏的人先開始,還是輸的人呢?”我問。

“那麼,就輸的人先開始吧!”

“來,這次我們思妤決定輸的人先開始。剪刀、石頭、布!”我特地比較大聲地強調了“決定”二字。

“你已經十歲了,有能力自己作決定,並對自己的決定負責了!”這是我想對思妤說的。

我像個孩子似的用很大的聲音開了個頭:“剪刀、石頭、布……”思妤也悄悄地小聲跟着喊:“剪刀、石頭、布……”同時出了拳。

這一拳我輸了,也幸好我輸了,思妤贏了,她終於可以放心了。

我先擲了一次骰子,骰子跳到了一個橘黃色的格子上,於是,我按照卡片上所要求的,拍三下手,原地跳了一下。

思妤露出了一副輕鬆的表情,好像在說:“哈哈,這種事兒我也可以做到呢!”

輪到思妤時,棋子跳到了一個綠色的格子裏,她翻開了格子裏綠色的卡片——

一個小女孩兒在哭,你認爲她爲什麼哭?

思妤用手捂住了嘴:“不知道……”

下一輪,思妤的棋子走到了白色的格子裏——

有一個很大的房子,牆上有一扇窗,從窗外向裏看,你認爲會看到什麼?

“黑黑的。”

“黑黑的啊?那也會看到什麼吧!還是什麼也看不到?”我問。

“……我不玩了。”

“好吧!不想玩我們就不玩了。我跟思妤說過,不想玩的話可以說出來,原來思妤還記得,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呢!”我說。

在收拾玩具的時候,思妤的眼睛一直看着那個裝沙子的大箱子,偶爾也擡起頭瞟瞟我的臉,過了一會兒,只見她站起身子,指着大箱子輕輕說了句:“那個……”

可能因爲玩過幾次,熟了,所以感覺更親切。

“我們思妤想用沙子做什麼呢?”我問。

“……蓋房子。”

站在箱子旁邊的思妤似乎沉浸在關於什麼的想象中,用若有似無的聲音回答。想來,可能是很在意剛纔沒有回答出關於房子的那個問題。

她在沙子上畫了幾條線,分出好幾個房間,在四周箱子壁上都做了柵欄。每個房間都做了衣櫃、牀、書桌、椅子、茶几等一系列傢俱,但是由於傢俱太多,把房間都塞得滿滿的,沒有人活動的空間,另外,也沒有門。

“思妤蓋了座小房子哦!房間真多啊!傢俱也真多……但是,誰住在裏面呢?”我問。

“不知道……”

思妤用很鬱悶的表情低頭盯着她的新家。

擁擠的擺設,看不見主人,四周嚴嚴實實的柵欄,人無法生活,不,是沒有人生活的房子,像極了思妤那封閉已久的內心世界,不僅難以容納任何人,連主人自己的位置都忘記留下了。

這間房子的主人什麼時候才能走進來,和家人們、朋友們融洽地相處呢?


  嘟莉再見

這個孩子好像一隻膽怯的烏龜,一隻非常膽小的烏龜,對外界充滿了警覺,別人一不小心碰了她的身體,她就趕忙把頭縮進殼裏去,把感情、思想,就連最基本的感官觸覺,都牢牢地藏在厚重的殼裏。

思妤來我這裏已經一個月了,還是像原來那樣不愛說話,玩遊戲也不起勁,但是,對我這裏似乎沒有那麼討厭了。

她雖然跟我已經比較熟悉,沒有了戒備心,但在別人面前,還是表現得很膽怯,也沒有減輕對外界的防禦心。

今天,和往常一樣,思妤一進屋就坐到了角落裏。

我坐在她身邊,彼此保持了一會兒沉默之後,還是我先開了口:“對了!我要向思妤介紹這個房間的小主人們,思妤一定會喜歡他們的,因爲,他們跟你有點像呢。”

思妤轉過頭,一臉驚慌。

“誰啊?”

“等一會兒。”我說。

我從裝滿手套布偶的籃子裏,找出一個圓圓的、雞蛋模樣的布偶,戴在右手上,背到身後,來到了思妤面前。

“來!現在我要開始介紹這個房間的小主人了。喂!出來吧!怎麼還不出來?快點兒出來!思妤在等着你們!”

我的手在身後胡亂動了幾下,裝出抓什麼的樣子,思妤看着看着,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神裏充滿好奇。

“到底是誰躲在這後面呢?想知道嗎?”我問。

思妤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

其實我手上軟軟的布里包了一隻小恐龍,隨着手上下移動,恐龍可以破殼而出,也可以縮進不見。

我的手在身後擺弄了一會兒,然後“啪”一聲,把蛋形布偶伸到了思妤面前。

“看,我們的朋友就藏在裏面。”我說。

“這個不是蛋嗎?”思妤笑着說。

“我要介紹的朋友就在裏面呢,但是她很害羞,也很膽小,所以不會隨便出來。我們再等一會兒吧。”我說。

“有人嗎?有沒有人啊?”我問。

然後,我模仿着動畫片裏小動物的聲音問:“誰啊?是誰找我啊?”

“能打開門出來一下嗎?有朋友來了,是你一定會喜歡的朋友。”我說。

“朋友?嗯……但是我想自己一個人玩,叫她走吧!”

“別這樣,出來看看嘛!不出來會後悔哦!”我又說。

“嗯……她要是討厭我該怎麼辦呢?”

“不會的,相信我吧!快出來!”我說。

“不,我纔不出去!”

“那要怎麼樣你才肯出來啊?”我問。

思妤很專心地聽着我和布偶的對話。

“你旁邊的朋友叫我,我纔會出去。”

“你是說思妤嗎?”我問。

“嗯。”

我轉向思妤,揮揮手示意她到我身邊來:“她說,要你叫她纔會出來呢!”

思妤顯得很爲難。

我將嘴湊到思妤耳朵旁,悄悄對她說:“思妤,你的朋友膽子太小,試試看輕輕敲一下她的家門,把她叫出來吧!”

“這個朋友叫什麼名字啊?”

“嘟莉,她叫嘟莉。”我說。

“哦,叫嘟莉……”

思妤走到我舉着的蛋形布偶前,深呼了口氣,輕輕敲了下蛋殼。

“誰啊?是誰在敲門?”我又學着小動物的聲音問。

“嗯……你叫嘟莉嗎?”思妤的聲音小得快聽不見了。

“你是誰啊?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叫思妤……”她的聲音顯得很沒自信。

我又湊到她耳邊小聲說:“裏面的朋友可能有點緊張,你去輕輕地摸摸蛋殼吧,她知道你喜歡她,就會出來了。”

思妤輕輕地摸了摸蛋殼。隔着一層布,我能夠感覺到思妤的手很暖和。

嘟莉高興地大聲說:“啊!這麼溫暖的手是思妤的嗎?思妤,你喜歡我嗎?”

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思妤慌張地擡起頭看我,我點了點頭。

思妤回答說:“嗯。”

“真的嗎?有的人就會討厭我。”

“爲什麼?他們爲什麼會討厭你?”思妤問。

“因爲我長得不好看、個子矮,不會說話,書也念不好,他們都瞧不起我,所以,我更喜歡一個人玩。”

“別擔心,這裏的朋友們不會那樣的,他們都不會瞧不起你。”我說。

“真的嗎?真的不會取笑我嗎?”

我用期待的眼神看了看思妤,示意她回答。

“絕對不會……取笑你。”思妤回答了。

“那麼,把手伸給我看。”

小恐龍從洞口裏伸出了一隻手,我假裝去握了握。

“哇……這隻小手真可愛、真柔軟啊!思妤,你也來摸摸吧!”

思妤小心翼翼地抓起了嘟莉的手。

“誰的手這麼溫暖啊?這是誰啊?是思妤嗎?”

“嗯……嘟莉,你好嗎?”思妤說。

嘟莉又不放心地問:“你真的想和我一起玩嗎?”

思妤微笑着說:“嗯。”

“好吧!可是,你可不許笑我啊!”

說完,“砰”一聲,小恐龍嘟莉從蛋殼裏鑽了出來,思妤驚訝地叫了一聲。

我瞪圓了眼睛喊道:“哇……思妤把膽小的嘟莉叫出來啦!”

思妤興奮得拍起了手,露出了來到這個小屋後最燦爛的笑容。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是啊!我也很高興認識你……”思妤說。

自從和小恐龍嘟莉成了好朋友,思妤的臉上一直有着笑容。

思妤雖然還很害羞,但還是陪嘟莉聊了很久,還帶着嘟莉參觀了我的治療室。

今天一天中思妤說的話,比上一個月加起來的還要多。

到了治療結束的時間,我帶着思妤走出了遊戲間,卻沒有看見思妤媽媽,桌上留着一張她寫的字條,說有事會晚一點過來。

“媽媽可能會晚點兒過來,思妤要在這裏等會兒了,沒有關係吧?書架上有各種各樣的書,想看就拿下來看吧。”說完,我拿了一本書出來。

這一天,思妤的媽媽整整遲到了三十分鐘!


  第十個生日

天下只有自私的兒女,沒有自私的父母……連眼前十歲的小女孩都懂得這個道理,但不幸的是,她渴望的那種關愛,似乎很難從父母那裏得到。

不知不覺已經入冬了,這一次,思妤進門的時候,小臉兒被外面的冷風吹得通紅通紅的,很可愛。

今天也是從玩沙子開始,但不知爲什麼,思妤的心情好像格外好,和以前幾次不停重複種樹和拔樹不一樣,思妤今天拿來一個玩具娃娃,讓它坐在沙堆上,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作品”,她又起身拿了一些其他的娃娃,讓它們並排坐下。

“這兒有一個娃娃呢!”我說。

“嗯。”

“咦?這邊的娃娃更多呢!”我又說。

又是一聲“嗯”。

“這裏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發生啊?”我問。

“應該是吧!”聲音很輕。

“今天思妤的心情好像很好啊!”我說。

“明天是我的生日呢!”思妤笑眯眯地說。

“是嗎?原來這樣啊!生日快樂!明天要做些什麼呢?”我問。

不知道……我等着思妤如此回答。

“明天要去小朋友家,所以不能舉辦生日會了,不過我已經收到禮物了呢!”

“噢?真的?老師能問問思妤收到什麼禮物了嗎?”我又問。

“兩本漫畫書和一本摺紙書。”

“是嗎?我們思妤還沒開生日會,就已經收到生日禮物了呀!真了不起!”我說。

“嗯,以前,有一次我過生日,還叫小朋友來家裏玩。”

“可是,爲什麼一定要在過生日的那天去朋友家呢?”我問。

“我忘了……”

剛剛還很認真回答問題的思妤,突然閉上了嘴,不理人了。

她低頭抓了一把沙子撒到一個娃娃的頭上,然後把另一個娃娃放倒,再立起來,放倒,再立起來,不停地重複。

這次,她對我的眼神看都不看,似乎玩得極爲專注。

回答——體驗——行動遊戲

首先,由一方擲骰子,按扔出的數目前進相同的格數,在停留的格子裏選擇與格子顏色相同的卡片,再按照卡片上要求的去做,或者回答卡片上的問題,回答一個問題可以得到對方的一張“獎勵牌”,如果答案令對方很滿意,一次最多可以得到三張“獎勵牌”。

第二週,只有媽媽和思妤兩個人過來。

這天思妤的心情似乎不錯,以前進遊戲間都是我先進去,她才小心翼翼地跟着進來,今天她卻主動把門推開,大踏步地走了進去。

“思妤今天好像心情很好啊!有什麼好事嗎?”我問。

思妤低頭想了一會兒,說:“我忘了……”

“原來,思妤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就會說‘我忘了’哦!”我說。

她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老師,我想玩上次玩過的遊戲。”

又是一個“第一次”,思妤“第一次”主動提議玩遊戲,我連忙取來遊戲棋盤。

思妤問:“老師,贏的人是不是有獎品啊?”

“嗯,思妤還記得我上次說的話呢!獎品有好幾種,贏的人可以在我們小屋中隨便挑一件小東西,像鉛筆、橡皮擦、氣球、糖果之類的。”我說。

“那我要糖果。”

“沒問題!對了,上次過生日的時候去朋友家了嗎?”我問。

“沒有,我沒去朋友家,在家辦了生日會。”

“是嗎?怎麼樣?有意思嗎?”我又問。

“只叫了……兩個朋友。”

“不是說要叫六個朋友來嗎?怎麼只找了兩個啊?”我很驚訝。

“我想悄悄地過生日……”

“原來是這樣啊!我們思妤不喜歡鬧哄哄的生日,對吧?”我說。

“嗯,我喜歡安靜。今天弟弟沒有跟過來,我也很高興。”

“爲什麼呢?弟弟沒來怎麼就高興呢?”我問。

“弟弟不來,就沒有人鬧了啊!”

過了一會兒,我們攤開棋盤,開始擲骰子玩“回答—體驗—行動”遊戲。這一次,思妤很認真地回答了所有的問題。

什麼叫慌張?舉一個你的親身經歷來解釋。

“有一次小朋友們笑我,叫我傻子。”

“是嗎?遇到這種事情一定很慌張吧?那麼你又有什麼反應呢?”我問。

“……忘了。”

有個小女孩在哭,你認爲她爲什麼哭?

“因爲媽媽生她的氣了。”

“那麼小女孩和媽媽間發生了什麼事呢?”我問。

“這個……不知道了。”

你認爲父母對孩子做什麼樣的事最過分?

“把孩子一個人扔在很遠的地方,不關心他,或者父母只顧自己過得舒服,不考慮孩子。”

“有這樣的父母,孩子的心情會怎樣呢?”我問。

“傷心、難過。”

“傷心、難過啊!那麼,孩子應該怎麼辦纔好呢?”我又問。

“……只能忍着。”

“……忍着就會好嗎?”我又問。

“不知道。”

對於已經捱過爸爸罵,卻還犯同樣錯誤的兒子,你覺得他的心裏是怎麼想的?

“他一定是很討厭他的爸爸。”

“爲什麼這麼想呢?”我問。

“小的時候爸爸對他很好,上學以後,爸爸希望他可以學習得更好,但是他偏偏不愛學習,就捱了很多罵。”

“所以孩子有些怕他爸爸對嗎?那麼他希望爸爸怎樣對他呢?”我又問。

“有的人很會學習,可是有的人即使努力,也考不好……如果只喜歡學習好的孩子,有點太……”

“是啊!只喜歡什麼都做得好的孩子,是不對的啊!”我說。

“嗯,上次我看電視裏演過,有個孩子是個傻子,他的爸爸媽媽還對他很好呢!

“所以,不管孩子做得好不好、優不優秀,爸爸媽媽都應該愛他們、對他們好。”思妤又說。

“……”

聽了思妤的話,我心裏酸酸的。

人生在世,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但是隻有父母,唯獨只有父母,一直對我們全心全意付出,不求回報。

父母從不會要求我們“你要如何如何做,我們纔會喜歡你”,而是“不管你做什麼,我們都一直支持你”。

不是會學習、聽媽媽的話、好好照顧弟弟的孩子,纔可以得到父母的愛,那些發脾氣的、不學習的、長得難看的孩子,在父母眼中,也永遠是他們在世上獨一無二的“寶貝”。

如果說人都自私,可是一旦站在“爲人父母”的角度上,就變得只知道付出。

天下只有自私的兒女,沒有自私的父母……連眼前十歲的小女孩都懂得這個道理,但不幸的是,她渴望的那種關愛,似乎很難從父母那裏得到。


  害怕失敗的孩子

對於永遠把害怕的情緒放在理智判斷和想法前面的人,簡單地去說服他們失敗沒什麼可怕、只要相信自己、最後就一定能夠成功——此類道理他們根本聽不進去。

上次遊戲以後,思妤一直很認真地回答各種提問,但還是害怕碰到“轉運地帶”,一旦走進“轉運地帶”,她就會一臉沮喪。

“思妤擔心會走入‘轉運地帶’,是嗎?”我問。

“嗯,‘轉運地帶’很討厭。”

“爲什麼呢?”我又問。

“如果出現壞運氣怎麼辦啊?”

“噢,原來是害怕碰到壞運氣啊!來,讓我們一起數一數,是好運的多,還是不好的多,還是不好不壞的多……”我說。

“哦……好的五個,壞的四個,不好不壞的四個……”

思妤自己決定了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壞的。

“好的和不好不壞的一共九個,壞的四個。看來壞運氣出現的概率很小啊!”我說。

“嗯,可是……我好像只會碰到壞運氣。我的運氣平時就不好,總是碰到倒黴的事情,沒有一件事像我想的那樣。”

“哦,原來思妤是這樣想的,是不是覺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都是壞事啊?那麼今天呢?今天玩遊戲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麼倒黴的事情啊?”我問。

“還沒有。”

“哦,那麼到現在爲止,今天的運氣還很好啊!”我說。

“……可還是有些擔心。”

思妤每次碰到有點困難的事情,馬上想到放棄,態度非常消極。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我漸漸發現,思妤這種自閉、內向的性格,與她的家庭環境應該有很大的關係。

在做一件事之前,雖然我們也常常會去想是成功還是失敗,但像思妤這種極度恐懼失敗,遇事消極被動,以至於在事情還沒開始之前,就認定不會成功的孩子,在對待事情的整體態度上,是嚴重錯誤的:“要是失敗了該怎麼辦?上次就失敗了,這次也肯定不會成功!”

帶着這種心情去生活、去做事,無疑只會增加失敗的可能性。對於這樣的孩子,如果一味去開導他們,告訴他們不要去在意結果、過程纔是最重要的,只是白費力氣。

對於永遠把害怕的情緒放在理智判斷和想法前面的人,簡單去說服他們失敗沒什麼可怕、只要相信自己、最後就一定能夠成功——此類道理他們根本聽不進去。

一般來說,過度懼怕失敗的人,大多太過在乎結果,因此不能很好地感受過程。

那麼,他們爲什麼會變得如此執著於結果?又怎麼會如此害怕失敗呢?這些都要追溯到孩童時代。

人在小的時候,比起結果,更在乎事情的過程,在過程中感受到快樂的人,大多會變得樂觀、積極,就算有偶爾的失敗,父母或身邊的人也會這樣鼓勵:“雖然結果有些不如意,但是你畢竟努力了,這樣就夠了。”

相反,如果父母常常這樣教育孩子: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

“不是都說了不準做嗎?怎麼還做?”

“看看你幹了些什麼!成了什麼樣子?”

孩子們受到父母太多的責備,漸漸就會變得自卑、膽怯,什麼都不敢嘗試,常常會想:“我不行,對別人來說,我只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笨蛋。”

小時候很少被稱讚的孩子,長大後很容易對旁人的眼神與表情表現得過於敏感。因爲人大多都會對曾經得不到,或者很少得到過的東西表現得尤其渴望,所以此類人大都遇事消極,還沒做事之前就否定其成功的可能性。

從另一角度來說,即使他們在某些事情上獲得了成功,也遠遠滿足不了他們的欲求,他們也不會因此感到驕傲與滿足。

相比之下,那些在讚揚與鼓勵下長大的孩子們,遇事就會積極得多,他們懂得帶着自信享受過程中的快樂。結果令人滿意的話,不用說當然高興,就算失敗了,他們也會因爲在過程中有收穫而覺得有意義,如果以後還有類似的機會,他們也會很樂意地抓住,不計較是成功還是失敗。

我們爲了做成一件事,有時會付出很大的代價和努力,但是,當成功如願到來時,很多人就會忘了當初的艱辛,沉浸於眼前的喜悅中。因爲自己對這件事的喜愛與執著追求換來成功的喜悅,遠遠勝過了當初受過的苦、流下的汗。

但是如果換作一個悲觀的人,可能早就因爲看不到成功的希望,或是忍受不了過程中的艱辛而選擇了放棄,當然也就無緣成功。

眼前的思妤雖然有她的擔心,但還是將遊戲進行下去了。

當你來到一戶人家,透過他們的窗戶向裏頭望,你覺得會看到什麼?

“房間裏有個大電視,還有很多玩具,像是給孩子們準備的娛樂室,孩子們一邊看電視,一邊玩遊戲。”

“你覺得這些孩子的心情怎麼樣?”我問。

“當然很高興。”

“他們看起來有多大?”我又問。

“三歲?四歲?”

“還有別的人嗎?”我問。

“媽媽?不知道……”

當你對某人或某事感到很抱歉的時候,你覺得真心道歉和爲了推卸責任而道歉有什麼區別?

“以前我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有一次和弟弟生氣,我打了他,後來雖然跟他道了歉,其實自己心裏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錯……”

“爲什麼覺得自己是對的呢?”我問。

“是弟弟先笑我,把我惹惱了。”

“可是怎麼又道歉了?”我又問。

“擔心媽媽罵我,我很害怕。”

“與其被媽媽罵,還不如去跟弟弟道歉,是這樣嗎?”我問。

“嗯。”

思妤越來越喜歡這個遊戲,每個問題都積極、如實地回答,但也偶爾會有小搗亂和坐不住的時候。

有時本來是該我回答的題目,她會突然插進來;有時玩着玩着,突然又站起來說要玩球,也有時說說笑笑,突然一下子就興奮起來,緊接着又因爲一點小事馬上沉默,總之是一副做什麼都無法集中注意力的模樣。

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春天來了,思妤的狀況也有了一些起色。

推開冬天被冰封得嚴嚴實實的門窗,外面滿是春天的繁盛景象,庭院裏染滿了新綠,那是花草的新芽;微風拂過,植物的天然香氣掠過鼻尖,癢癢的;灑滿了陽光的院子裏,孩子們圍成了一個圈在玩遊戲,每個人都“咯咯”地笑着,滿臉歡樂。

看到這樣的情景,誰還能老老實實地待在房間裏呢?一定都想立刻跑到外面,融入春天的懷抱,感受這份美麗。

此刻思妤也處在這種狀態下,她那冰封了近十年的心感受到了春天的氣息,漸漸地在融化,變得躍躍欲試。

我似乎也被這春的氣息迷醉了,今天竟然還犯了個小錯誤:沒有按照約定給思妤贏了遊戲而應得的獎品,雖然只是幾塊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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