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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哺乳期的自己,像個工具人”

來源:育娃網    閱讀: 2.26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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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媽媽是高校教師,最初,她怕影響自己的工作和身材,不想哺乳,吃了回奶藥,但效果不佳,依然經常漲奶,她便用吸奶器將奶吸出來,讓月嫂用奶瓶餵給孩子。她記得,一位媽媽在通乳過程中表現出低落,她的丈夫在旁邊說:“…

原標題:“哺乳期的自己,像個工具人”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

GQ報道

(ID:GQREPORT)

作者:張雅蘭

34歲的通乳師趙亞楠去過北京的很多小區,方位不同,環境不同,但媽媽們的訴求卻很相似:追奶、通乳、護理,還有“陪我聊聊”、“究竟爲什麼”……語氣裏有挫敗、焦慮、傷感,或是無奈。有的通過電話,有的是老客戶介紹,哺乳期媽媽們總能尋到趙亞楠上門。

通乳師是爲哺乳期女性提供乳房疏通、護理等服務,以及專業哺乳指導的人。每年,她們和成百上千的哺乳期媽媽親密接觸,走進迥異的家庭,有時也要走進她們最隱祕的內心世界,目睹她們的掙扎和脆弱,以及面對一個新生命時難以言盡的無助和困惑。

當女性成爲母親,究竟意味着什麼?

“把孩子養成年畫娃娃那樣”

趙亞楠始終記得,有次她去一位老客戶家服務,剛進門不久,那位媽媽便接到丈夫的電話:“她怎麼沒有換口罩?那樣多髒啊!到時候家裏怎麼辦啊!”雖然隔着電話,但憤怒的情緒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

這是一對新手夫妻,他們在客廳、臥室、嬰兒牀頭分別裝了監控器。這樣,即使在工作單位,丈夫也能隨時監視着家裏的一切。

趙亞楠感到窘迫,趕忙解釋自己進門前換了新的口罩,可能是門口的監控沒拍到。

雖然有些難堪,但她可以體諒這對夫妻初爲人父母的“兵荒馬亂”。他們請了月嫂幫忙,每天務必要將家裏收拾得一塵不染。三個小時喂一次奶的“鐵律”是不容動搖的,但“意外”卻總是發生。有時候還沒到三個小時孩子就哭了,月嫂把嗷嗷待哺的孩子抱過來,媽媽卻會毫不猶豫地拒絕,理由是“時間沒到”。有時哺乳會進行一個多小時,她會從開始餵奶起便計算時間,於是再等一個多小時湊滿三小時,必須要進入下一輪哺乳,哪怕孩子還在熟睡。“她太焦慮了。”趙亞楠說。

對哺乳期的媽媽們而言,只有充足的乳汁才能緩解這種無名的焦慮。“6個月內嬰兒的最佳餵養方式是純母乳餵養”,這是世界衛生組織關於母乳餵養的建議。但多項研究也表明,如果不能母乳餵養,嬰幼兒配方奶粉也能爲嬰兒提供充足的營養,是良好的替代品。

然而,爲了“一切都要給孩子最好的”,“母乳最優”成爲很多新手媽媽信奉的鐵律。在“萬物皆可內卷”的時代,哺乳自然也難以倖免。

高媛一畢業就結婚了,因爲一直不太喜歡孩子,她原計劃丁克。“你只管生,生完了不用你管。”丈夫想要一個孩子,便這樣承諾她。然而,自打這個小生命到來,她發現世界變了。

此前做事隨意的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對“純母乳餵養”那麼執着。“就覺得別人都能做到,連動物都可以,我怎麼不行?”雖然有奶粉當“替補”,但高媛總是覺得自責和挫敗。

爲此,她一有空就四處打聽“催乳祕籍”,向周圍的親戚朋友打聽偏方,喝補湯、下奶茶、催奶中藥,後來她聯繫了三次通乳師,林林總總花費一萬多塊,才最終實現純母乳餵養。

“哺乳期的自己,像個工具人”

高媛和兒子

焦慮還會持續升級。有的媽媽在羣裏看到別人能額外吸出一百毫升奶,自己便想吸出更多,即使有堵奶的風險也要吃補品維持奶量。她們甚至會再買一個冰箱,專門用來囤積母乳。淡黃色的母乳被裝進保鮮袋,層層排列在冰箱裏。

不僅是餵奶。一位通乳師說,很多次上門的時候,她發現寶媽已經在筆記本上列出了三四頁要詢問她的問題,涉及孩子的吃喝拉撒,事無鉅細。

孩子要定期去兒童保健科檢查生長髮育,根據世界衛生組織制定的兒童生長曲線圖的標準,孩子的體重在不低於發育曲線30%的範圍內都是正常的。但很多媽媽會因爲沒有準確貼合或超過發育曲線而焦慮。

“現在媽媽們就想把孩子養成年畫娃娃那樣。”高媛說,哺乳期的孩子還沒法比較成績,大家只能比誰家的孩子長得更白更胖。“如果孩子長得胖,大人帶出去遛彎兒都覺得驕傲。”

當乳房成爲工具

晚上十一點,通乳師林涵突然接到一通電話,聲音急切,帶着哭腔,“我好像得了乳腺炎,已經開始發燒了,孩子沒法吃奶了。”電話那頭,一位媽媽央求林涵上門通乳,打車費可以報銷。當時已經接近凌晨,北京的冬天大風凜冽,但林涵不忍心拒絕,硬着頭皮去了。

眼前的景象有些可怖。那位媽媽半跪在牀上,臉上掛着淚痕,乳頭已經紅腫化膿。林涵詢問後才知道,家人讓她喝了各種傳說中有“催奶”功效的補品,豬蹄湯、雞湯、鯽魚湯、中藥……事實上,吃太多油膩的東西反而容易堵奶,不及時疏通便會發展成乳腺炎。但那位媽媽的丈夫一臉無辜,義正言辭,“我們也是爲了孩子能吃上奶嘛!”

林涵檢查過後表示無能爲力,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陪着他們去了醫院。乳房堵得很嚴重,只能進行穿刺。醫生固定住已經腫脹化膿的乳房,尖細的針頭精確對準膿瘡,刺破,深入,隨着針頭不斷向膿瘡內伸探,另一頭的引流管裏緩緩流出了帶着血的膿液。媽媽擔心影響母乳,選擇不打麻藥。

住院期間,那位媽媽的丈夫又端來了很多補品,“反正已經這樣了,現在喝就當補身體了。”

在“讓孩子吃上奶”的終極使命面前,乳房要配合各種“產奶行動”。而一旦孩子出現問題,乳房也將首先受到問責。

對乳房的控訴各式各樣:寶寶總是哭,肯定是奶太少餓的;寶寶鬧覺,是因爲喝了“火奶”;寶寶拉肚子,是因爲奶太稀……坐月子時高媛總是沒胃口,丈夫問她,“你不吃飯哪來的奶啊?”話音剛落,她便崩潰大哭。

“當時就覺得自己是個工具人。”高媛說,在哺乳期,“乳房好像只是一個裝在女人身上的奶瓶。”

“哺乳期的自己,像個工具人” 第2張

高媛(左)在指導學員學習

由於親喂時間太長,或者孩子吸吮比較用力,很多媽媽的乳頭乳暈會變薄,甚至受傷。有通乳師提醒一位媽媽,“(乳頭)都腫起來了,你看出來了嗎?”可此前她毫無察覺。遇到這種情況,通乳師會建議她們減少親喂次數,或者讓乳房“休息”兩天。但是隻要不嚴重,她們很少把這樣的建議放在心上。

英國作家蕾切爾·卡斯克在其著作《成爲母親:一位知識女性的自白》中寫道:“寶寶一出生便具備吸吮功能,而與此同時,乳房也接到了‘用法變更’的通知。等到寶寶出生,乳房就像兩個啓動了紅色預警的彈頭,寶寶一吮吸,這臺機器便突然活躍起來,乳汁神奇地產了出來。”

蕾切爾的本意是想表達作爲女性和母親的自我意識,但在有些中國家庭尤其是長輩眼中,乳房的確應該如機器般自然運轉——成爲媽媽是自然的,乳房流淌出乳汁也是自然的,怎麼會用得着請通乳師呢?

因此,不少媽媽請通乳師的時候,會面臨一種本領恐慌和羞恥感。林涵曾被一位媽媽捏造過“身份”。有一天她剛進客戶家的門,還沒來得及換鞋,那位媽媽便向婆婆介紹,這是我同事,來看看我,隨後拉着還沒反應過來的林涵進了臥室。

這位媽媽略顯尷尬地小聲解釋,“我不想讓他們知道。”在這個家庭中,奶量不足似乎是件並不光彩的事,她不願意讓家人知道,自己還要花錢請通乳師追奶。

通乳師李莉常常被請去“作證”。在按摩過後,有的媽媽乳房會來“奶陣”,奶水會呈噴射狀或快速滴水狀流出。深諳其道的李莉會立刻叫來家屬“圍觀”,“看吧,她的奶是夠吃的。”有時則是媽媽主動使眼色,讓她把家裏的老人叫來。

在那個時刻,本是女性最脆弱和隱私的部位完全失去了私密性——多個人一起圍觀、凝視着那對乳房。奶水像小噴泉一樣涌出,媽媽們的臉上總是滿溢着欣慰和驕傲,而此前持有質疑的家裏人雖面露尷尬,卻也喜上眉梢。

難以實現的“平衡”

在成爲通乳師之前,趙亞楠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當時因爲公司變動和家庭原因,她辭職在家照顧孩子。

起初,她的生活被繁忙的“育兒事業”填充得滿滿當當。直到兩個孩子都上學了,她每天早上送走丈夫和孩子,便感覺到一種窒息般的寂寥。衛生很快就打掃完了,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客廳裏,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感覺自己白吃白喝,毫無價值。”

錢,是全職媽媽繞不開的問題。每個月最令她進退維谷的,是伸手問丈夫要錢的時刻。他們偶爾會爲此爭吵。“給這麼多生活費全都花完了?”大抵是一句簡單的詢問或抱怨,但趙亞楠只感到丈夫的嫌棄,心裏的自卑和虧欠感蔓延開來,她決定,必須要去工作了。

因爲有護理工作的基礎,趙亞楠決定當一名通乳師。擔心和丈夫起爭執,她瞞着丈夫用信用卡分期付了一萬元學費,報名了通乳師的線上課程,並順利拿到泌乳顧問證書。

生意“開張”賺到第一桶金後,趙亞楠感到了久違的自由,不僅心理上如釋重負,現實中工作時間也很自由。她爲客戶預約都會避開自己照顧孩子的時間,還會推掉一些距離較遠的客戶,怕孩子放學的時候趕不回來。

“哺乳期的自己,像個工具人” 第3張

趙亞楠

和趙亞楠一樣,很多媽媽們也需要兼顧工作和育兒。但尋求“平衡”並不容易。通乳師李莉曾去給一位剛當媽媽的老師通乳,只能擠在學校的午休時間。有時候媽媽們的通乳場所會從家裏轉移到其他地方,可能是國貿某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或是遠在郊區的廠房雜物間。還有位媽媽在單位找了間空屋子,拎來三把椅子拼成簡易的“牀”,徑直躺在了上面。

在通乳師孫敏看來,哺乳期的媽媽們總要難免要面臨抉擇。她收到過一位媽媽發來的微信,說自己要被外派到別的城市工作了,不得不斷奶。她鄭重其事地告訴孫敏,自己當天下午三點餵了最後一次奶。“很有儀式感。”孫敏說。此前這位媽媽的老闆總是有意無意地問:你到底什麼時候斷奶?她每次只能笑着含混過去。

有一位媽媽是高校教師,最初,她怕影響自己的工作和身材,不想哺乳,吃了回奶藥,但效果不佳,依然經常漲奶,她便用吸奶器將奶吸出來,讓月嫂用奶瓶餵給孩子。

但試過親喂孩子後,“她變成了一個母愛滿滿的媽媽。”孫敏說。親喂的生活是這樣的:早上七點出門工作,趕在十一點回來喂一次奶,下午一點出門,而無論晚上的工作安排是什麼,下午五點也一定會準時回家喂一次。每天如此,持續了半年。

她爲此付出了代價。因爲沒有充裕的時間,她計劃中的論文始終沒有動筆,但對於高校教師來說,發表論文的壓力並不比育兒壓力小。

她屢次向孫敏提起自己的苦惱,“白天總是沒有時間,必須得熬幾個夜寫出來。”但是直到孫敏最後一次上門服務,她的論文還沒有動筆。

有時,通乳師會建議喂夜奶的媽媽主動尋求爸爸們的幫助,但她們總會覺得:他白天還要上班,睡不好覺的話,“第二天就沒精神了”。

“哺乳期的自己,像個工具人” 第4張

孫敏在客戶家裏

陌生卻珍貴的女性情誼

通乳師的工作不只是解決女性的乳房問題,她們還要聆聽媽媽們或坦露或隱匿的情緒,因爲有時候,那纔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一位媽媽是趙亞楠的老客戶了,有次上門服務時,她悄悄跟趙亞楠說,“你一定要幫我把奶量維持住,這樣纔能有更大的勝算。”她的寶寶剛七個月,出軌的丈夫卻在和她協商離婚。她想爭取孩子的撫養權,而如果她還處於哺乳期,孩子大概率會判給她。

她的乳房堅硬得像兩塊石頭,幾乎每根乳腺管都堵了。在排除飲食、藥物等一系列因素影響後,趙亞楠知道,心情纔是根本原因。

她的女兒七個月了,長得很漂亮。說起丈夫決意離婚的打算,這位素來平靜溫和的媽媽難以抑制哭腔,聲音有些乾澀。“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她把奶量維持住。”趙亞楠感到被信任,那一刻只想靜靜陪陪她。

還有一次,一位媽媽打電話給趙亞楠,說公婆馬上要來了,要取消當天的服務。她不希望被他們看到自己還要花錢追奶。趙亞楠記得,那是一位全職媽媽。因爲第一次服務後效果不錯,那位媽媽想繼續“追奶”,但每次花錢都得向丈夫伸手,這樣的“消費項目”讓沒有收入來源的她難以堅持。她吞吞吐吐地說,要跟丈夫再商量一下。

電話這頭的趙亞楠有些恍惚,她想到了當初向丈夫伸手要錢時的自己。雖然也想賺錢,但她並沒有繼續勸說那位媽媽消費,“混合餵養也沒問題,不要太在意。”她說。

“哺乳期的自己,像個工具人” 第5張

圖自圖蟲創意

高媛後來也當了通乳師,當初,她曾用大哭的方式表達委屈,如今,她會幫媽媽們說出來。她記得,一位媽媽在通乳過程中表現出低落,她的丈夫在旁邊說:“你看那個誰,人家都當兩個孩子的媽媽了,也沒像你這樣啊,大家都這麼過來的。”

高媛聽得出來,他並沒有惡意,只是想讓妻子放寬心。但她知道,這句話到了女人耳朵裏便是另一種滋味,於是,她有些忿忿不平地說,“你多帶她出去玩玩,她就沒那麼心煩了啊。”話音剛落,那位一直沉默的媽媽便哭出了聲。

通乳師們還會以另一種方式見證女性情誼。

雖然通乳師經常能夠幫助媽媽們提升奶量,但是受個體差異的影響,因爲生理條件等限制,有些媽媽無論如何也無法實現母乳餵養或純母乳餵養。與此同時,又有很多媽媽母乳供大於求,冰箱裏囤積了幾十袋喝不完的“伙食”。

於是,媽媽們建立了母乳羣,互通有無,而通乳師們由於工作性質的便利,就成了行走的“信息庫”,幫這些媽媽們搭建橋樑,實現母乳互助。提供母乳的媽媽們總是爲能幫到其他孩子而高興。

有時候“借奶”最大的阻礙來自家人的不理解:別人的奶,多少讓人不放心。

但對另一個陌生女性提供的母乳,媽媽們卻很少心存疑慮或芥蒂——她們打心底裏知道,爲了這口來之不易的母乳,她們放棄了多少最愛的食物,接受了多少油膩的補湯。那是她們彼此都珍視的東西。

(應採訪對象要求,林涵、李莉爲化名)

採訪、撰文:張雅蘭

編輯:王婧禕

圖片:受訪者提供

運營編輯:肖呱呱

王頌萍:《嬰幼兒配方奶粉研究進展》

蕾切爾·卡斯克:《成爲母親:一位知識女性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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