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1-3歲 > 幼兒教育 > 給母親吃藥

給母親吃藥

來源:育娃網    閱讀: 1.44W 次
字號:

用手機掃描二維碼 在手機上繼續觀看

手機查看
給母親吃藥
勸我那有疑心病的70多歲的老母親吃藥,讓我哭天抹淚,捶胸頓足。我跪求過、哭過、罵過、摔過、威逼利誘過,種種手段軟硬兼施。怎麼讓她老人家把藥吃進去,始終是我的心頭病。

  “我沒病沒災,你們給我吃什麼藥?”媽媽振振有辭,一口咬定她沒病。

  糖尿病初期的時候,幾乎沒有症狀,而且很容易被患者、家人忽略。以媽媽的話說,就是“能吃能喝,心裏什麼毛病也沒有,要不怎麼能吃進飯去呢?”

  可這吃能喝就是糖尿病的一大特點,讓我怎麼跟她解釋呢?告訴她糖尿病那些可怕的併發症?媽媽非得說我詛咒她,我也不忍心那麼說給老人。正是這種起初毫無症狀的特殊病,讓我說服那老母親比登天還難。

  “你這丫頭心太狠啦,這也不讓我吃,那也不讓我動。那你們讓我吃什麼?”老孃的話讓我心裏很難受。

  監督一個受過無數苦難,曾經忍飢挨餓的老太太去控制飲食,對於兒女是個折磨。媽媽本來疑心就重,有了糖尿病後,更不知道自己控制飲食。牙幾乎沒幾顆了,她能吃的能嚼的確實沒剩下幾樣。我很後悔當時沒有及時給她鑲牙。以前勞累苦難積累拖得身體就不好,吃了多半輩子的藥使她對藥有極大的牴觸情緒。

  “你一不是醫生,二不是護士,憑什麼讓我吃藥?”媽媽又繼續生氣地說。

  “在老家你大哥(醫生)纔不敢這樣對待我,讓我整天有事沒事吃藥玩。”媽媽又嘮叨着。其實在大哥、五姐(護士)那裏,媽媽照樣不配合。她老以爲我們讓她吃藥是在害她,誰讓她吃藥,誰是仇人。

  但有次幫媽媽打掃房間時,發現媽媽的牀單下面有些小白藥片,象是泡過水。我意識到那是媽媽吃過後偷偷吐掉的。所以每次我們哄她吃完藥,我們儘量在她的房間裏多待會,督促她喝水,陪她聊天,儘量拖延時間,哪怕老公在樓下俺喇叭催促我趕快下樓去上班。

  媽媽也看得出來我在監督她就說,“你看看,你看看,我把藥吃了”怕我們不相信,還張開口讓我們看。我也不能把她逼得太急,就偷偷地留心她的手裏、衣服裏、牀邊等地方,但我最擔心她把藥塞到自己空的牙縫裏,因爲她說話時有些含糊。

  不能從正面說服母親,我只好旁敲側擊:我咳嗽感冒時,就故意在媽媽面前吃藥,讓她知道那不是毒藥,不可怕,還能治病。

  有時媽媽感冒好了我就苦口婆心地勸她,“媽,你看你這次生病,吃了藥纔好的,硬挺着多難受啊?過去咱們沒錢看病,你不是還求醫生給大哥二哥看病嗎?要是不讓醫生開藥,還要醫生幹什麼?你當時不是就想讓大哥當醫生,他就真當上醫生啦?”我從多方面給母親引導;

  “我要不是你閨女,我纔不管你呢,誰還把你接過來,好吃好喝好招待?”我爭取進一步贏得母親的好感和信任;

  “媽,這是營養藥,吃了頭髮會變黑、能張出新牙,骨頭會越來越結實。進口藥,挺貴的。”我進一步學着侄子開導奶奶的方法誘騙母親;都說做母親的,一生中會要有幾個謊言,但我說過的謊言想來也不少。

  “媽,你要是吃藥的話,我還可以給你吃點有甜味的東西了。”我象哄三歲的孩子來引誘她。偶爾母親比較配合的時候,我喜得禁不住貼貼她那蒼老的臉,在她懷裏撒撒嬌,母親很喜歡我來這一套。

  明着不行,我和姐姐就暗着來。最初,我們將那幾種藥片碾成碎末,撒在飯菜裏。但那樣的話,飯菜就比較苦,母親能嚐出來,尤其是熱湯熱粥的時候。我擔心母親發覺後,會不信任我們連飯都不肯吃。

  四姐終於琢磨其他辦法:糖尿病的藥分爲兩種,一種是飯前半小時吃,另一種是飯後。

  “媽媽飯菜還等會才熟,你先點心點心吧。”我看完表後,就一邊對母親說着,一邊把手裏剝好的香蕉當着她的面掰成兩半,一半遞給她,另一半放到自己口中,以免引起她的疑心。母親看到她最愛吃的,並且是平時受限制的香蕉,高興地接過去。

  我竊喜我們的陰謀得逞了:我們拿筷子在香蕉裏插了一個洞,把藥片切成兩半,塞到裏面,然後再捏好香蕉。當然需要技巧,比如藥片放的位置應該確保媽媽一口就能咬到口裏,囫圇吞下去。或者把藥片放在給女兒買來的蛋糕裏,“媽媽你也嚐嚐”。不錯的載體還有菠蘿,在切成小塊的滿盤菠蘿中,我找那些切得大小適中的來用。塊太大的媽媽一口吞不下去,藥片容易露出來。太小的呢,無法將藥片塞到裏面;類似的還有香腸、紅棗和葡萄等。

  沒過多久,正在我們暗自得意的時候,我發現媽媽的窗臺上有半個西紅柿,那小白藥片分明粘在西紅柿瓤上,露在外面很醒目。我暗自埋怨姐姐粗心沒弄好,好不容易成功的方法因爲操作不當露餡了。

  後來我們的經驗越來越豐富,方法也越來越多樣,躲避聰明而多疑的母親。

  我們把飯菜準備停當,先不端到餐廳裏,而是把廚房的門關好,在飯菜裏面做文章。四姐把掰好的藥片放在炒熟的雞蛋裏,雞蛋黃白相間,不易被發覺。但缺點就是,這一盤子炒蛋裏,不知道媽媽的筷子最後會鍾情於哪一塊。我們就乾脆給她把飯菜單獨盛出來,媽媽會警覺起來。

  大家一起坐到餐桌上,都吃一樣的飯菜,應該不會引起她的注意。我和姐姐的眼睛暗地裏瞟着母親的筷子,故作鎮靜,心都提到嗓子眼。一旦看到母親把我們的目標放到口裏,我和姐姐就用英語對暗號。Success! 四姐自然心領神會,我們開始放心地各自吃飯。媽媽有時不肯按我們的時間來吃,姍姍來遲,我們的眼睛就有可能丟掉那塊藏有藥片的炒蛋。不幸的是,藥片還曾被老公吃到過一次。

  我們不斷地翻新花樣,把藥片藏在青椒炒土豆、土豆燉牛肉裏、餃子、米飯、饅頭等,凡是我們能想到的,都可以變換着來用。可總有讓我們黔驢技窮的時候,我不知道還有什麼飯菜裏能塞下那些白藥片?

  後來四姐又想出個招數,把煮熟的雞蛋裏塞上藥片。爲了不讓母親起疑心,在下水煮雞蛋前,她先把完好的雞蛋輕輕磕個縫。煮熟了以後,把藥片沿着煮裂的雞蛋裏塞進去就顯得天衣無縫。一次兩次還可以,可媽媽不再滿足於老是吃煮裂的雞蛋。

  “媽,你幫忙去廚房拿點蒜來吧”,媽媽坐在餐桌前,正要拿起筷子時,四姐把媽媽支走後,飛快地把手裏的小白藥片拋進媽媽的粥碗裏,嚇得我提心吊膽,恐怕媽媽這時轉身回頭。還好,媽媽回來時沒發現。她吃粥幾乎不用嚼,這樣藥片放到粥裏,還沒有融化,她應該不覺得苦。

  每天下班回到家中,我第一件事就是問四姐媽媽今天是否吃藥了。後來,大哥又建議再給媽媽加點脈通、丹蔘等藥。天哪,每頓要吃那麼多藥,我們發愁該用什麼方法誘騙母親吃下去?我的好媽媽呀,你什麼什麼時候能痛快地吃藥,就是我們兒女的福分了。

  非典時我們不得不把媽媽送出北京。臨走,四姐從廚房裏找出幾小包碾碎的藥末。但我很發愁,老家的哥嫂都很忙,誰老有功夫和耐心每頓飯都要督促着母親吃藥啊?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嫂子也模仿我們在北京的方法,給媽媽在諸如土豆炒青椒里加藥,她鍛鍊得已經很熟練了。有時,大哥已躺下要入睡,突然想起還沒有給母親吃藥,就馬上起來。

  用大哥的話就是:“一天應吃三次,但媽每天能吃下去兩次就不錯了。”電話這頭的我,聽了心裏踏實些。不管怎樣,大哥總算讓媽媽把藥吃了進去。

  有時,都快有孫子的大哥還免不了讓老母親揪打兩下,口裏還罵着,“你藥賣不出去了吧?拿來給我吃。”盯着母親把水嚥下,大哥趕緊拖着骨折的傷腿,騎着摩托趕着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