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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產:說不出口的刺痛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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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訪人:賈元(天津)

流產:說不出口的刺痛感覺

年 齡:40歲

教育程度:大學

婚姻狀況:1990年結婚

健康情況:1991年人工流產,1993年生育

職 業:公務員

個人檔案

那是一間什麼手術室呢?窗簾沒有,大玻璃明晃晃把屋裏的一切暴露給對面十幾米遠整幢樓裏走來走去的人,我覺得我又一次被當衆剝光了……我第一次跪在牀上撒尿竟把用具折騰翻了,因爲試圖想用被子把自己罩住。第二次又企圖想蹲在牀上遮掩點耳目,結果我整個來不及提褲子仰面朝天趴在地下……

我在醫院丟失了什麼?

我們都是自那裏來的,但我們是否聽到那必經“人之門”開啓的聲音?分貝不同的辭藻喋喋不休地訴說我們人生的感受,但那被我們叫做“母親”的人,她經歷了怎樣的過程、有過怎樣的感受才“成爲母親”?涌流不息地,“母親”將我們帶臨這個世界,而她自己則陷身世界的晦暗不明之域,她的和衣而臥與在無重數的簾幕深處端凝地緘默 ,那“弄璋弄瓦之喜”的道賀是否是她臉上真正的笑容?究竟是什麼,使她也生生世世保守着“生育”這一女性實存的經驗而使其成爲文化的祕密?懷抱這種關心我閱讀了《親歷產牀》。

《親歷產牀》是一本關於女性生育經驗的訪談錄,對它的閱讀,使我肉體和精神因爲震悚而在夏季的空氣中變得冰涼而清醒,這些來自女性的話語和聲音猶如火柴燃亮了那晦暗的被遮蔽的深處,我看到了文化中潛存的對女性的某種故意的不誠實、母親笑容內部的血淚、生與死的極限經驗中存在着的巨大差異以及這些差異的因由和結果,而這些東西便成爲敲擊我思想的問題。

生育在文本中缺席

生育是人類生活中習見的、重要的一部分,相關於生育,各個文明中存在着各種宗教儀式和社會儀式。在生育這個生與死如此相近的地方,隱埋着許多文化禁忌,這些禁忌使文化對這一“經驗”的表達出現一種“遺忘”情形,在文化的表達中,這一“經驗”的真正經歷者———產婦,一直是一個在場的缺席者,我們幾乎在文化文本中聽不見她的聲音,由此,生育的真相被掩蔽。通常,生育不是文學藝術的中心主題,當然,它可以是具有推波助瀾作用的“事件”,或者是具有懾動人心作用的“懸念”,比如生男生女或孩子的父親是誰等等;生育從未被思想化,哲學思考的對象中看不到它的存在,這因其與哲學家中少有女性有關,但有理由質疑的是,男性哲學家們何以對這一關乎生死的問題表現出如此一致的省略和忽視;在一

般的倫理意識和醫學意識中,正如帕卡德在《分娩的歷史》中所描述的那樣:“看”人們“對待”生育的歷史,正如看地獄圖一樣。從古代到現代,生育的歷史表現爲由“以產婆爲中心”的女性私人領域向“現代生育產業管理爲中心”的公共領域的轉移。我們把這種轉移叫做“進步”,但在這種“進步”過程中,產婦的主體經驗被用各種方式虢奪和僭越,其結果是,女性從生育中被離析、作用被淡化,這正好契合了女性被文化邊緣化的處境。生育,這一最典型的女性話語經驗被“封殺”了。時至今日,我們不得不承認,這是文化爲了自身的目的對女性經驗的故意而爲的不誠實,因此,作爲女性,當然懷疑她在文化中能否找到“信賴”。對此,《親歷產牀》一書中的被訪者的憂懼已不能允許我們繼續熟視無睹。

母親的美麗面紗

生育,使女人成爲母親,而在“成爲母親,你是幸福的”這一經典陳述中,隱藏着對女性真實訴求的壓抑與變形。來自於這些母親的申訴與傾談使我意識到“母親”身份的經典設置是可疑的陷阱。“母愛”一詞蘊含着自我犧牲、包容、勤勞、寬厚以及由此品質而獲得讚美和尊嚴的可能,“母親”是在滿足和實踐了這些要求的前提下被稱名———被尊敬的,“母愛”在讚美中成爲一道道德律令,文化的陳訴方式亦由“母親是……”衍異爲“母親必須是……”,經由這一轉變,“母親”從家庭進入社會,取得“社會性別”的合法身份,(關於“社會性別”這一概念,20世紀90年代美國女性主義者提出這樣的解釋:社會性別是一個社會把人們組織到男性和女性範疇裏去的方式,以及圍繞這些範疇產生出意義的方式。參見三聯書店2000年版《社會性別的選擇研究》第249頁)“母親”已不再是來自女性自然的而是觀念世界中所追求的“男性的夢幻”。《親歷產牀》正是在這一層面顯示出意義,即它是對一個幸福、吉祥、安寧、偉大的“母親之國”的窺破,它暴露了女性的實際經歷和“婦女應該是無私的良母”這個普遍的文化之夢之間豐在着的巨大罅隙,摘下了文化裝飾在母親面龐上的美麗面紗,使我們直視“母親”的痛苦、艱辛、恐懼以及她到底奉獻了什麼不爲人知的和故意被遺忘的東西,它使我們意識到現實生活中的“女性生育———成爲母親”不能僅僅被誤讀———昇華爲文本中關懷,庇佑世界的聖母,她更需要也更應該得到真切、具體的理解與關懷;並且,由此也引出了我們必須認真面對的問題,即“社會性別”是如何在特定的經過精細選擇之後的“話語”中獲得其定義和尺度

性力量的。或者進一步說,“社會性別”是如何和爲什麼是這樣而不是那樣規定女性———母親的身份的。

極限體驗與內部差異

《親歷產牀》的閱讀使我再次想到西爾維婭·普拉斯,想到她的創作和她對生育的畏懼與嚮往,想到她的卓異、深重的生育之詩。我淚水盈眶。生育使母親被象喻爲“豐饒的大地”,在這片“豐饒的大地”上流佈着作爲生命營養的血淚和無詞的呼喊,流產、死胎、畸形兒構成對生命母體的威嚇,預期之外的生育的怨懣以及光榮、勝利地產下健康嬰兒的疲憊與歡欣。在這個生死極限之地,生生世世的女人進行着“一個人的戰鬥”———爲了另一個生命。她們的遭遇如此不同。那些遭遇惡劣的女性即使在將要出演“母親”這樣一個充滿文化神聖性的角色的時候也要接受、忍受對立、冷漠以及其他許多種傷害。《親歷產牀》的那些被訪談者的十分節制的話語爲我們提供了這樣的經驗,它提醒我們在強調統一的社會性別要求時關注“女性的差異”,更深切更細緻地瞭解她們內部的不同,並考究她們爲什麼不同以及這些“不同”將會給人們共有的世界帶來何種影響。因爲,就女性生育而言,其潛在價值不僅在於創造了生命,還在於產生了女性看待世界的方式。

延綿不盡的生命之河,送來了人母的聲音,讓我們親密地、切近地傾聽她的言說,傾聽那些形象的具體的經驗,不要讓這些聲音再次遁入黑暗、再次彌散爲隱祕的私語,讓祕密彰顯,藉此,也許會使我們更瞭解自己的真相。

很久以來,每當回想起生產(包括流產)經歷,就總有種說不清,也說不出口的刺痛感覺,跟誰說呢?好像是心裏扎進棵釘子,是那樣一種痛,但沒地方能幫你拔出。

先說第一次流產。

那次流產手術對我真算得上事件。這不僅因爲我是30歲高齡第一次懷孕、又莫名其妙流產,不得不去做清宮手術,心情糟透了。還在於,在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時候被醫護人員當衆羞辱。就是說,這次事件是從吵架開始的。

你可能以爲我是那種好鬥的人,真的不是,我膽小怕事又特別愛面子。就是那天,我始終也沒罵一句,只會哭哭啼啼渾身氣得發抖。

那是個冬天的早晨,因爲早起發現有點見紅(懷孕不到二月),我和丈夫急忙到附近醫院檢查,心裏特別緊張。按程序排長隊、喝白開水先做B超。丈夫把我的號放在大夫門口,有一護士守在那裏叫號。我心慌着急,一下子把兩瓶礦泉水全喝光。這下好了,憋得難受,前面還有二位候在那兒,我說不行了,上廁所吧,丈夫

小聲說,你裏面還在流血,這麼等下去行嗎?沒想到前面那二位孕婦聽了丈夫的話,特通情達理,忙說,那你先做吧。我感激都來不及只想往裏衝。可卻被守門護士攔住了:“唉唉———你這人怎麼這麼橫衝直撞的,誰叫你了?”我說,她倆讓我,實在憋不住。“憋不住撒去———誰擋着你了?我們這裏可是講規矩的地方,下一個5號!”她像發連珠炮一樣嗵嗵嗵把我噎在那裏,說完還上下打量,狠狠地剜了我幾眼。我瘋了似的往廁所奔。

回來肚子開始隱隱作痛,丈夫說這回咱們好好算準時間再喝水。肚子又鼓脹起來,我那不爭氣的器官又要失靈,丈夫忙安慰說,看屋裏的人馬上就出來了,你要堅持住。我急得已感覺不到肚子痛,心也嗵嗵地要跳出來。好,裏面的人終於出來了!就在我一條腿已經邁進門的那會兒,那個小護士又嚷開了:“出去———出去!”我也顧不了那麼多大叫:該輪到我!這回她倒不嚷了,動手把我往外推,然後像轟豬一樣嘴裏直噓、噓。轉臉又面帶笑容衝一孕婦說:娟子進來吧。這會兒我什麼也反應不出來,液體順着褲腿開閘了。丈夫氣極,衝過去說:你再敢向她(指我)噓一聲?!護士說:你敢怎樣?丈夫說:我就把你從這二樓窗子扔出去!護士呸的一聲,把我嚇得後退幾步、瑟瑟發抖。她不依不饒,連罵帶嚷起來:“呸,豬狗不如,有本事別到這來流產,生個看看……”我後來猜想丈夫那時也已失去理智,竟真提起她的脖梗要往外扔,後來被聞聲出來的醫生勸住。並且驚動了院長大人。

院長命令小護士向我賠理道歉,並要求醫生當天爲我檢查身體狀況,還破例約第二天做流產清宮手術(因爲據說預約的人已經排出一星期)。我已經被小護士的惡語刺激得麻木,享受了這一番優待也說不出一句感激的話。丈夫也說,他腦子跟不上急轉彎,倒覺得自己沒那麼粗。

第二天的手術過程我不想多說,但有一點我想告訴你的是,手術環境和醫生冰冷的那張臉,帶給我的震動和刺痛簡直比前一天的吵架還厲害。首先清宮手術用了整整3小時,他們在臺子上一直說刮不淨、再刮刮。直到我完全昏迷被擡下。事後,有女友告訴說,他們用的絕不是有臨牀經驗的大夫。這我怎麼能懂?我能看出問題的是手術環境。術前他們說各手術室都被佔滿,你這是小手術,考慮到早一天做對我身體有好處,特別爲我臨時搭一個手術室。我和丈夫睡了一覺已學會心存感激。忙連聲致謝。

可那是一間什麼手術室呢?窗簾沒有,大玻璃明晃晃把屋裏的一切暴露給對面十幾米遠整幢樓裏走來走去的人。我記

得躺臺子上看對面樓裏的男人,個個都覺得他們好像是有意放慢了腳步,我覺得我又一次被當衆剝光了……

我真的搞不清當時爲什麼沒有理直氣壯地拒絕做這個手術。只是覺得走進那間屋就不能不任人宰割了。但最初躺在臺子上想過,我懷疑他們是故意安排好報復我。我想他們這種安排讓我沒法反擊,因爲我丈夫不在身邊,他已經替我手術簽了字。我沒法衝出去向他講我感覺到的那種羞辱,那種內心的刺痛,我又一次被剝光了衣服……

如果說流產經歷感覺到的是被別人強迫扒光了衣服,那二年後我生產時體會到的,就不再是被他人強迫,是自己慢慢將自己扒光,不再感覺那麼受刺激了。但今天想來,卻覺得當時我怎麼會變得那樣,怎麼會忍受自己那樣不體面地活着?

我是剖腹產生下孩子的。我講的是產後。手術是夜裏11點完的,從手術室出來我還有點迷迷糊糊,記得被護士推進一間黑洞洞的大屋,我丈夫當時也跟着進來,後來他什麼時候走的,我記不清。是撕拉的痛把我鬧醒,那時可能麻藥勁兒過了,天剛亮。我一睜眼往左方向看,嚇一大跳,天哪!我身旁躺一男人,開始以爲是我丈夫,很快就知道不是他,我就以爲自己在做夢,使勁捏自己一把,不對,那男人緊挨一產婦,男人還在打呼嚕,那產婦也醒着,也吊着瓶,也不停地被痛鬧得呲牙咧嘴。

這怎麼回事呀?搞錯了嗎?一屋子四五個被剖腹的產後婦,身邊都有家人陪住,有男有女,老少同室,敢情男女混居了?那陣式讓我一下想起唐山地震時家家戶戶連成片的窩棚。可那時我能動彈,現在我連側一下身子都像撕心肝一樣。我馬上又想到大小便怎麼辦。想到這,本能地用那隻不打吊瓶的手摸向身子底下,這一疊疊血乎乎的紙怎麼處置?就這麼在一雙男人的眼皮面前換來換去?

我當時真被這麼多問題難壞了,連痛都感覺不那麼重了。正這時,聽見對面的產婦問我:“家裏沒人幫你呀?”我不知怎麼說,就慌慌地講,人走了。又聽她莫名其妙地嘆口氣說:“你真是不容易,有事你就招呼我們家這口子。”說着,她大嗓子把身邊的男人叫醒,說要撒尿。然後就不遮不掩嘩嘩開閘了,我看得聽得心驚肉跳,直覺得自己都要背過去了,偷摸着瞟了一眼同室另一個丈夫,沒看出人家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倒顯得我像是偷了東西的賊。

產後第一天就這麼在又驚又嚇,提心吊膽中過去了。好在白天我靠管子排液體,看的是別人的風景。丈夫白天來探視,看到這架式,也連連吃驚,他特爲難地問我:“既然醫院睜隻眼閉隻眼不

管家屬留宿,你看我是不是也加入進來?可這叫什麼事呀!我一大男人……”我忙說不用不用,不知爲啥說時還特不好意思,好像我正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要拐帶他進來。

不能讓丈夫到這種地方來陪住。可接下來的幾天,我發現他來探視坐在屋子的時間短了,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感覺他在有意躲避。

可我慘了。三天以後不靠管子,靠自己,排進排出的,開始我急哭了。我的刀口有點發炎,別說下牀連跪在牀上都撕心裂肺地痛,醫護總是在你需要時見不到人影,我第一次跪在牀上撒尿竟把用具折騰翻了,因爲試圖想用被子把自己罩住。第二次又試圖想蹲在牀下遮掩點耳目,結果頭昏出虛汗,製造的響聲把全屋男男女女的眼睛都收住了———我整個來不及提褲子仰面朝天趴在地下。最慘的是把我扶起來的人是鄰牀產婦的丈夫。

這兩次事件後,奇怪!我排進排出時慢慢感覺不那麼膽戰心驚了,大家不都這樣嗎,我幹嗎跟自己跟人家過不去,都是在難處,就你自己把自己當回事呀。我每天都這麼開導自己。有一天我還想起了一個當年的男知青講的,說河北農村有個風俗,姑娘家一當媳婦,第二天就光着上身出門。男知青說,他們住的村有個俊姑娘被幾個男知識暗暗崇拜着,有天聽說姑娘結婚,第二天她光着上身出來,嚇得幾個小夥子從此再也不敢想不敢看見她……這麼想着,我甚至慢慢覺得眼下這麼活着可能是所有當母親的該受的。

我就這麼着在醫院排進排出了一個星期,最後幾天,我還是抱着肚子,躬着腰往廁所鑽。我想我還是沒有被徹底教化好,雖不大驚小怪了,可那根敏感的神經還無法麻木。

經歷過了這些年,啥時想起啥時不是滋味,也沒法跟丈夫說,好像這真的是女人自己的事,就像各醫院裏的婦科門診門口掛着個牌子:男賓止步。可這種牌子有什麼用,它真的能保護女人嗎?

說到流產(自然和非自然流產),我敢說這恐怕是觸到了99%女人的最敏感的那根神經。那根複雜的,隱祕的,從情感、精神到肉體給女人帶來全面不適甚至破碎的神經。走進醫院大門,有幾個女人不膽戰心驚?

可誰也無法指望在流水線上作業的醫護人員能夠肩負牧師和心理學家的重任。在婦科門診、流產手術、生產臺上,女人看慣了醫護疲倦、麻木,冰冷的臉,哪裏還敢有什麼奢望?只求不要遭遇道德上的指責,不遭遇惡言惡語。

我想說的是,既然醫護人員的心裏安置不下教堂,科學和人道主義的課堂究竟應該設在哪裏?

醫院裏靠着一塊“男賓止步”的牌子

想幫女人守住尊嚴,可女人們的自尊偏就在這塊禁地裏迷失了。該找誰算這筆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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